猫格子Halie

鸟儿的啾鸣由远及近地传来，声音像光一样融化了黑暗，哈莉的眼前渐渐明亮起来，她睁开惺忪的睡颜，看见克里斯托剃干净了胡茬，干干净净的脸。

她吓得立即坐直，一件又软又沉的动物毛皮从胸前滑落，落在了腿上。她这才发现，自己躺在帐篷的一角，面前是还未熄灭的篝火，身上盖着的是克里斯托弗的黑熊皮毛外套，难怪自己睡梦中觉得暖和得不像话。

奇怪，她明明记得昨晚她睡在树下的石头上，就枕在斯内普的身上的……对了，西弗他人呢？她赶紧四下张望，可帐篷里除了自己，只有蹲在自己面前，若有所思盯着她看的克里斯托弗。

哈莉把求助的目光转向克里斯托弗，看着他那张拾掇地分外干净利落的脸。

“他好的很，别一副我把他藏起来煮食了的样子“，克里斯托弗先给哈莉吃下一粒定心丸，知道她接下来要追什么，故意等了两秒钟，才慢悠悠开口继续道：“你昨晚给他用了多少曼陀罗花奶？”

哈莉有些难为情地咬了咬下唇，“没用多少……但是我把火灰蛇牙粉和火蜥蜴血的比例改了……我的曼陀罗花奶带的不够多，只能用别的方法给他镇痛了。”

“所以剩下的曼陀花奶被你喝了？“，克里斯托弗紧跟道，“所以你们俩都睡得这么死？”

哈莉咬着嘴唇，摇了摇头，“怎么了？“

克里斯托弗棕褐色的眼睛盯着她，流露出一副万分惋惜的样子，撮着牙花子道，“你有没有考虑过，他睡得这么死，今天怎么带他上路去找药？是你背？还是我背？“

哈莉把脑袋按得更低，像个摔破了传家宝的孩子，“不然……我，我试试？“

克里斯托弗满意地一点头，“这可是你说的“，说罢站起身来，潇洒地背着手率先走了出去。

哈莉原地愣了两秒，赶紧快手快脚地跟在了后面，一撩开帘子，立即涌进暖融融的金色日光。日光明媚得有些刺眼，她又适应了几秒才能睁开眼睛。

待她看清营地里有些什么的时候，不由得怀疑自己正在做梦，包括昨夜，包括今晨，如果不是梦，怎么会如此绮丽离奇，怎么会出现梦里才能出现的场景？

一头高大雄壮的牡鹿正昂首站在营地中央，哈莉从未见过个头这样巨大的牡鹿，它足有近8英尺高，哈莉踮起脚尖都够不到他的下巴，它通体毛泽发亮，神态安详地咀嚼着什么。哈莉不由自主地走近它，这才发现它的背上驮着一个人，是斯内普，他的上半身趴伏在牡鹿的脖颈上，苍白的肤色半掩在牡鹿棕褐色的绒毛里。

她踮起脚尖，抬高手臂摸了摸他的脸，手指尖掠过他平稳温热的吐息，她的心下稍安，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。

身后克里斯托弗已经把帐篷折叠，走到她的身旁。

哈莉忍不住频频看他，“是你把它召唤来的？“

克里斯托弗嘴角一抖，“当然不是，我没有那种凶残的技能。再说了，物种也不一样。“

哈莉忍着没问他是把自己作为人，还是作为哈士奇犬来和鹿比较的。

“走吧“，克里斯托弗本来打算拍一拍哈莉的后背，但犹豫了一秒，转而把宽大的手掌落在牡鹿宽阔的后背上轻轻一拍，”这一个区域都没法移形换影，你的海德薇都考虑到了。“

哈莉一怔，下意识地抬头，果然看到不远处一棵树上站着的白鹰，不，也许要改叫托马斯了。但是，树上站着的托马斯……这太奇怪了。

白鹰远远看到他们过来，从树上飞落下来，展翅朝林子深处飞去了。

这一段路并不算远，但是牡鹿踱步很慢，所以显得格外的长，哈莉和克里斯托弗一个走在牡鹿的左边，一个走在牡鹿的右边，白鹰在前面飞一段路后，就会落在不远处的树梢上等他们。

克里斯托弗眼神不善地盯着托马斯鹰看，语气很是不爽，“又不是不知道他是谁，怎么不敢落在地面上来走，非要飞得那么高，有意思吗。“

哈莉也不知道克里斯托弗对托马斯没来由的恶感来自于哪里，只好仔细确认了一下斯内普还沉沉昏睡，压低声音道，“大概他不想让西弗看到他。“

克里斯托弗撇了撇嘴，“他可别指望我会帮他保守小秘密。“

哈莉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，她不可思议地看了克里斯托弗一眼，满脑子都是问号。所以昨天晚上克里斯托弗到底看没看到？托马斯化为人形的时间很短，也只做了一件事。克里斯托弗看到了托马斯的化形，所以……他看到了？

克里斯托弗也正气凛然地望了回去，继而想到托马斯的小秘密，不也是哈莉的小秘密么？他眼中的正气顿时削减了大半，撇了撇嘴，“当我没说。“

林间日光灿烂，金色的阳光透过渐渐稀疏的枝叶，在地面上投影下斑驳的光影，连足底传来落叶咯吱的声响都格外温柔。

“这头牡鹿真大啊“，哈莉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，一只手眷恋地在鹿的后背上抚摸着。

“这是驼鹿“，克里斯托弗纠正道，”驮了你家教授这么久，还把人家名字叫错。“

“我说他的角为什么和别的鹿不一样“，哈莉有点讶异地反复打量着这头鹿扁平的鹿角，又上下打量克里斯托弗，”你认识矛隼，又认识驼鹿，你的生物学知识这么渊博的吗？“

克里斯托弗的嘴角倨傲地一翘，旋而又压下，略带不满地看了哈莉一眼，“我还有很多事是你不知道的，这算什么。“

说话间，驼鹿停下了脚步，一行人停在了一棵巨大的白蜡树下，白鹰落在了树上，静静地看着他们。

“到了？“，哈莉望向白鹰，注视着它黑亮的眼睛，旋即点了点头，“这就是门钥匙吗？”

克里斯托弗看看哈莉，又看看白鹰，满脸不可置信，“你们刚才用什么交谈的？信息素？”

白鹰歪了歪脑袋，发出咕咕的声音。哈莉看了看他，走近树前仔细看了看，最后指了指树上的一个树瘤，回头示意克里斯托弗来看，“就是这里，我们必须通过这里进去。”

“去哪儿？”，克里斯托弗颇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
“去一个可以治疗他的地方”，哈莉回身看着驼鹿背上沉睡的斯内普，眼波温柔异常，她随即看向白鹰，“他现在没有意识，该怎么过去？”

白鹰从树上落下，扑扇着翅膀落在了驼鹿的角上。

哈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，用眼神示意克里斯托弗准备好。克里斯托弗的脸上神情却极其严肃，几乎吓到她。他俯下身子凑近了哈莉，直视着她的眼睛，压低了声音，“你信任他吗？没人知道门钥匙的后面通往哪里，也许门钥匙后面是他们死灵会的巢穴呢？“

哈莉垂下眼睛，回身深深地看了看斯内普，随后把目光落在站在鹿角的白鹰身上。白鹰也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。最后哈莉轻轻地点了点头，“我信任他。“

克里斯托弗审视着盯着她看了一会，终于点点头，抬起手臂放在门钥匙前，“既然这样，那走吧。“

驼鹿开始往树心走去，随着白鹰用喙敲向树瘤，哈莉和克里斯托弗一起把手按在了门钥匙上。克里斯托弗立即感觉到有一个钩子在肚子上猛地向前一钩，随后他便双脚离地，犹如被疾风卷着一般向前飞，眼前什么也看不清，唯有手指上牢牢的吸力让他感到一点安心。

待他的双脚重新落回地面，眼睛也能重新看清周围的时候，他的眉毛一挑，显然对眼前的场景意外极了。

灰白的天空下，屹立着一堵红砖砌成，已经坍圮一半的墙，墙上爬满的枯藤昭示着它的颓败，但正中极宽极高的拱形铁门则彰显着旧日的气势。

哈莉仰着头念出大门顶部镂空雕着的字，“阿勒代尔庄园。“（Allerdale Hall）

她惊讶地去看落在红墙尖顶上的鹰，“阿勒代尔男爵……原来你的笔名是这么来的。这儿，是你的家？“

白鹰扇了扇翅膀，没有像寻常那样发出赞同的咕咕声，反而看上去有些低沉，只飞得极低的往墙内飞去，大门随即向两边打开，墙内的景象一览无余。

这是一片足有近两英亩的土地，正中留有一条可容一架马车通过的道路，说是道路，却并没有铺陈任何砖块，只是裸露出土地本身的猩红色；道路两旁，稀疏枯黄的杂草长了一地，有些地方则覆盖着未化尽的残雪；道路左侧树立着两三个看上去像滑梯一般的东西，走近看才发现，那应该是某种用于开采的仪器，手臂粗细的链条深深地扎到了地底。只是那些仪器恐怕有上百岁了，上面铁锈横陈，看上去下一秒就会朽败成一堆废铜烂铁。整座庄园只有一棵树，也是枯的，光秃秃的枝干稀稀落落。

远处是延绵起伏的冷青灰色山峦，和一片落叶乔木构成的森林，在这一片凄清空旷的土地上，一栋哥特式的城堡矗立在道路的尽头，静静地等待着归来的游子和造访的远客。

驼鹿在城堡尖顶状的大门前停了下来，克里斯托弗凑近看了看大门上浮雕着的纹样——和刚才外面那道铁门顶部上雕铸的一样，顶部的绶带形状上，篆着“Ad montes oculos Levavi”①的字样，下方的图样则繁复得辨认不出，只能看清图案中间居左是一只振翅而飞的雄鹰，身上缠着一条蛇的尾部，右边则是一条头部被鹰爪紧紧抓住的蛇。更特别的地方是，这条蛇的尾部缠绕的刚好是雄鹰的咽喉，而鹰爪抓住的部位则是蛇的七寸。稍微将视线拉远，会发现整个纹章看起来像是一个骷髅的头骨，鹰和蛇刚好位于骷髅凹陷的两颊处，中间两排砖瓦的图案活像一排裸露的咬紧的牙齿。这是哪个倒霉蛋设计的家徽，真的是太晦气了，克里斯托弗暗暗腹诽。

朝门厅里走几步，穿过门廊，视野骤然变得明亮，克里斯托弗仰头看去，筑得极高，遍布着浮雕与深褐色巴别塔壁画的天顶映入眼帘，圣象环绕的天顶中心已经朽败出一个巨大的空洞，将凄清的天光漏进整个厅堂，光亮所及之处，这座三层楼高的哥特式大宅的内部结构一览无余，广阔的厅堂徒留着四周的石墙，和交错的悬臂托梁，中心是一个高大的壁炉，一条宽阔的主楼梯盘踞其上，连接着无数个房间紧闭的房门。

这不会是危房吧？难道不会一场风雪就塌了吗？克里斯托弗紧紧盯着那条墙壁上宽两英尺，蜿蜒四十英尺直扎地底的裂缝，不无担心地想。

驼鹿开始晃动巨大的头颅，哈莉连忙伸手去够斯内普的衣角，怕他跌落下来，一边扬声朝克里斯托弗求助，“帮我把他抬下来好吗？这头驼鹿只能送我们到这里。”

托马斯鹰率先飞过荆冠形状的大门，穿过露着天光的厅堂，扑棱着翅膀落在乌木制成的大楼梯扶手上，静静地看着他们。它曲线优美的背部在天光中反射出雪白的亮光，挺起的胸脯和垂落的尾羽，让它像是个穿着礼服的绅士，正如一个真正的主人一般，静候宾客的到来。

注1：“Admontes oculos Levavi”是《圣经》旧约拉丁文译本第121章第1节的首句，意为“我要向山举目”（原文：我要向山举目，我的帮助从何而来，我的帮助从造天地的耶和华而来）这也是坎布里亚郡盾徽上的箴言，阿勒代尔庄园位于的坎伯兰郡，也正是后来的坎布里亚郡。

阿勒代尔庄园描述参考了《猩红山峰暗黑艺术设定集》，封面图也是从里面拍下来的。

写阿勒代尔庄园的这几节，完全出于对《猩红山峰》这个故事设定的执念。甚至为了能重现庄园内部的感觉，我买下了设定集。

所以接下来的两节里，会有较多托马斯的戏份。也是连接上一场死灵会之战后，比较平缓的桥段。一旦走出阿勒代尔庄园，就是进入危险境地的时刻。所以我还是很珍惜阿勒代尔庄园里的时光的，嘿嘿。